哥大校长:奥巴马思维方式有哥大烙印

　　备注：这是一篇2009年的访谈

      哥伦比亚大学是全美最顶尖的名校之一,出过包括奥巴马在内的3 位美国总统,贡献了39 

      位诺贝尔奖得主。鲍林哲认为,奥巴马之所以受到选民的爱戴,是因为他身上有哥伦比亚大学的传统。不过,对奥巴马推出的经济刺激计划中限制美国本土企业雇佣外国员工的条款,他认为这是奥巴马出任总统后犯的最严重错误。

      在哥伦比亚大学换一个灯泡需要多少名学生？

      答案是76 名。其中,1 名学生换灯泡；50 名举行集会,要求争取不换灯泡的权利；另外25 名则举行反要求的集会。

      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素有激进主义的温床之称。这个有关哥伦比亚大学的笑话也曾广为流传。

      但在哥伦比亚大学校长李·鲍林哲(lee c. bollinger)眼中,这没什么好笑的,自由向来就是哥伦比亚大学最重要的文化之一。我们一直都崇尚辩论和言论自由。

      始建于1754 年的哥伦比亚大学,是全美最顶尖的常春藤联盟成员之一。在过去的255      年历史中,曾先后有三位美国总统毕业于该校,包括现任总统巴拉克·奥巴马。此外,该校第13 任校长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此后成为第34届美国总统。这里还贡献了39 位诺贝尔奖得主。2002 年,鲍林哲正式出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至今已有7年。3月,鲍林哲率领哥伦比亚大学代表团访问中国。21日,鲍林哲一行来到北京,出席哥伦比亚大学全球中心落成仪式,并庆祝哥大教育部与清华大学附属中心合作创办的中学国际部成立。在接受《外滩画报》专访时,鲍林哲表示,我喜欢来中国,虽然对我来说长途飞行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一所在纽约的大学

      在哥伦比亚大学用于招生的小册子中,关于大学的介绍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这是一所位于纽约的大学。这一点当然是最重要的！鲍林格毫不犹豫地表示,纽约是世界上最精彩、最具活力和包容力的城市,这里的人们来自世界各地,他们永远在接受新的思想、新的事物,并且永远不会满足,这是纽约的性格,也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性格。

      该校建筑以及城市规划学院院长马克·韦格勒（mark wigley）后来告诉记者,许多学生选择哥伦比亚大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位于纽约,不仅因为这里更容易找到工作,也因为这个地方永远都有新事物发生。相信我,这的确是一所与众不同的学校。

      13年前,新西兰人马克·韦格勒加入哥伦比亚大学,此前他在普林斯顿大学任教。他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来评论哥大与其他名校的区别,这里更开放,思想更前卫。冷不防,你就能有新的火花出现；而其他的一些名校则趋于保守,呆久了,有的时候你就会想,难道就这样了？

      同样的原因也吸引了奥巴马。大学三年级,奥巴马就读的西方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建立了交换生项目,得知这一消息他欣喜若狂。此后,作为交换生,奥巴马从哥大毕业。

最具争议的校长

      在多数哥伦比亚大学校友心目中,对校长李·鲍林哲的态度通常分为两个极端。

      他真虚伪,一方面邀请伊朗总统内贾德来演讲,另一方面又当众大骂内贾德是独裁者,令我受不了。有人这样评论。

      他非常具有亲和力,我们还记得他刚来学校时,天天在校园里跑步；渐渐地,许多学生都跟着他跑,大家都觉得他很平易近人。也有人这样评论。无论是虚伪或是亲和,鲍林哲都坦然接受。我们向来就是一个崇尚言论自由的地方。他告诉记者。

      鲍林哲在加州长大。他在俄勒冈大学获得学士学位,后又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并很快成长为研究新闻言论自由以及《第一修正案》方面的专家。

      如果按照常理推论,他应该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许多人都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要改行当校长？我给出过许多不同的答案。面临当下的经济环境,鲍林哲以这样的答案来鼓励寻找工作的毕业生们,为什么不抛开专业的桎梏？或许在另一个领域你就能找到一扇门。说此话时,他眼里闪烁着诙谐的光芒。

      作为新闻言论自由的坚定拥护者,鲍林哲也将自己的信念带入了校园日常的管理决策思维中。

      2007 年9 月,哥大宣布邀请伊朗总统内贾德来校演讲。

      我们只不过在校园网上贴了个公告,并没有过多宣传。作为邀请人,在北京,哥大国际及公众事务学院院长约翰·科茨沃思向记者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哥伦比亚大学崇尚言论自由。既然大家都说这个人不好,为什么不提供一个机会让这个‘坏人’也说两句呢,要知道哥大是一个崇尚辩论的地方。他这样向记者解释。

      很快,这个消息在美国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美国政坛。当时,有不少人公开谴责哥大邀请伊朗总统的行为,反对者中包括现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国务卿希拉里以及2008 

      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麦凯恩。

      这么做更有利于你们,而不是内贾德先生。 

      鲍林哲当时这样告诉学生。但即使是在哥伦比亚大学,反对的浪潮依然一浪高过一浪。学生们在校园内组织了各种抗议活动,而更极端的例子是,化名为内贾德的该校学生甚至在网上留帖散布鲍林哲的讣闻。

      此事以时任美国总统布什的评论作为终结,邀请内贾德做演讲,如果哥伦比亚大学觉得没什么,那我就觉得没什么。布什当时如此表示。

      在科茨沃思的记忆里,对他提出邀请伊朗总统来做演讲,鲍林哲似乎从未感到吃惊,我是代表整个学院向他提出的要求；而他则很平静地说,好吧。事实上,鲍林哲认为内贾德是一名独裁者,这是他个人的看法。

      邀请内贾德前往哥伦比亚演讲这件事本身也充满着喜剧色彩。整个接待过程都非常有趣,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内贾德先生。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比大家想象中矮小,并且竟然还能讲一点英语。科茨沃思说,他本人对这位伊朗总统并不讨厌。

b=《 外滩画报》

lb= 李·鲍林哲 (lee c. bollinger)

      奥巴马犯了严重错误

      b：哥伦比亚大学的特色之一就是你们为各行各业都培养了顶尖人才,其中包括美国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也包括现任美国总统奥巴马。作为校长,你如何评价哥大与哥大校友之间的关系？

      lb：正如你所说,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有许多出色的人从哥大走向世界各地,这令我们非常自豪；更令我们高兴的是,学校一直与这些校友们保持着非常紧密的关系,我们就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一样。即使你已经毕业了,但我们还是视你为哥大的一员。我们会定期给校友们提供校园信息,邀请他们参加各种活动；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毕业之后还经常回到学校听一些讲座,甚至重返校园继续念书。我认为,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长期的互动关系。

      b：现任美国总统奥巴马毕业后也经常会到学校来看看吗？

      lb：他现在可以算得上是我们最出名的校友之一了。我们也尽量希望与他保持一种非常紧密的关系。

      b：我记得你曾经不止一次很自豪地说过哥伦比亚的文化就是鼓励自由,在你看来,这种自由的文化也影响到了奥巴马总统吗？

      lb：当然。聆听过他演讲的人都不难发现,他的许多思维方式以及信念都是打着哥大印记的。他是一个非常开明的人,并且思维严谨,具有极佳的判断力。我认为他之所以受到选民的爱戴,是因为他处处充满着对人文的关怀,这也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传统风格。

      即使不成为总统,我也认为这样的人是我们毕业生中的一个杰出的典型的代表。

      b：在一次采访中,当你被问到为什么哥大总能吸引如此多的学术名流时,你承认,自由的学术氛围是一个原因,高薪也是一个原因。在如今的经济环境下,继续高薪邀请名师是否会给学校带来很大的财政负担？

      lb：这场金融危机对许多美国大学的影响都很大。我知道,由于财政紧张,许多大学不得不暂时搁置或放弃一些发展计划。不能否认,哥大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我们已经宣布将开支减少50%,不过与此同时,我们也承诺不会削减学校主要的活动,我们继续推动核心科目的发展,继续保持优良的师资力量,同时也不会减少奖学金的发放。

      b：有传言说为了扩大财政收入,许多美国大学考虑扩大在中国的招生,哥大有无类似的计划？

      lb：我们本来就吸收了许多中国的学生。现在大约有超过700 

      名中国学生在哥大念书,他们构成了哥大海外留学生中最庞大的一个群体。我们向来欢迎海外学生加入哥大,当然其中也包括来自中国的学生。这并不是想要挣更多留学生的钱,我们一直相信能够吸引更多国际学生是一所一流的现代大学应具备的素质之一；此外,这些学生的到来也使得哥大更具国际性,也带来了国际交流的氛围,这些都很有价值。

      所以,我们欢迎来自中国的学生,我们很喜欢这些中国学生,我们希望能有更多的中国学生来,但我们并不是为了赚他们的学费。

      b：你们有涨学费的打算吗？

      lb：不会,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不会在学费上做文章来扩大收入。与二、三流大学不同,哥伦比亚大学会为此调整招生战略。

      b：谈到国际学生问题,我们注意到,在奥巴马总统推出的经济刺激计划中,有关于限制美国本土企业雇用外国员工的条款,你如何看？

      lb：这的确是最近许多美国大学都关注的事情。我们非常担心。这简直可以算作是奥巴马出任总统后犯的最严重的错误,一些人为了保护美国的本国经济利益而将外国留学生以及在美国寻求工作的外国人拒之门外,这是非常危险的决定,我希望有人能马上注意到这一点,并且尽快改正。

      崇尚自由是哥大最值得自豪的地方

      b：这次你带领哥伦比亚大学代表团来北京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在这里设立哥伦比亚大学全球研究中心。同样是关注全球事务的研究机构,与哥大现有的地球研究院（the 

      earth institute）有什么差别？

      lb：地球研究院是设立在哥大本部的一个研究中心,它也是我们大学最重要的研究机构之一,由著名的经济学家杰夫里·萨克斯教授带领。杰夫在全世界范围都是一个极具影响力的人,他关注的领域众多,所以地球研究院有许多项目,比如环境保护或者减少全球贫困等。就我所知,他现在正在做一个推动中国长期发展的项目。

      但地球研究院并不是学校唯一的一个研究国际关系问题的机构。我们计划在世界各地筹划建造5-6 

      个全球研究中心,北京是第一个。这个中心不以办学赢利为目的,只是为了聚集一批专家为推动中美两国的发展做一些事。

      有一点我特别要提出,哥伦比亚大学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教育研究机构,这里有数千名教职员工,各个院系之前就与中国的学术机构保持着非常多的合作,将来这种合作还将会继续下去。而北京的全球研究中心的建立,也是为了帮助这种合作更好地发展。将来,我们可以协调双方的合作,也邀请更多的专家来中国交流。

      b：通常来说,你们如何获得资金支持开设这样的机构？

      lb：几乎都来自私人捐款。这样的项目其实投入并不如外界想象的大,所有的投入都是阶段性的,刚开始的时候并不会很多。

      我们希望抱着一种非常严肃的心态来做这件事,并且希望把这件事做好,让它一点一点发展起来。

      b：除了原来的校区,你们在西哈莱姆地区正在建造一个新校区,如今这项计划进展情况如何？

      lb：相当好。事实上,整个工程已经进入了最后收尾阶段,预计马上能够投入使用。这个新校区我们策划了大概有几十年时间,从去年夏天开始正式动工。不久后,哥大在纽约就有两个校园,全体师生对此都非常期待。

      b：能透露一下新校区建设投入了多少资金？

      lb：如果将过去几十年的策划都算进去,大概超过60 亿美元。

      b：在去年的一次采访中,你被问及为何要邀请伊朗总统内贾德这样的争议人物访问哥大时,你当时的回答是：不是我而是国际关系及公共事务学院的院长提出想邀请他。而你则认为应当给予教职工选择的自由。我们都知道伊朗总统来哥大前后一段时间内,你曾受到很大的压力。将来,你们还会继续邀请争议人物访问哥大吗？比如委内瑞拉总统查维斯等。

      lb：我们不确定还将邀请谁来,但我们肯定还会坚持这样的做法。事实上,长期以来,美国的大学都有一种鼓励言论自由的氛围。我们一直认为学校就应当是最自由的地方,我们应当对一切既定思维抱有质疑精神。所以,我们会不断邀请来自各行各业、各个地区,拥有不同文化背景、信仰、意见的人来学校,就各种事件进行讨论,甚至是激烈的辩论。我认为这是哥大最值得自豪的地方。

      b：不可否认的是,这样做可以为大学带来更多的国际名声,你认为呢？

      lb：这也是事实,但这并不是我们做这种邀请的目的。我们愿意这样做,最大的原因还是希望鼓励言论自由。

      b：你在哥伦比亚大学校长的位置上已经干了7年,如果让你自己评论,你为学校做了哪些工作？

      lb：如果让我自己评论,我认为我在许多方面都推动了学校的发展。但是,最令我个人骄傲的,还是我们在西哈莱姆区新校区终于成型了。从此以后,哥伦比亚大学在纽约有了两个校园,这想起来就令人兴奋,而我们已经想了几十年了！